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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磨火炭?
Oscar Hing-kay HO
at 10:52am on 20th January 2012
(This article entitled “Wearing Out Fo Tan?” was originally published in Chinese.)
每年火炭都有它的開放日,每年都有一批人來看藝術,大家在梯間、工作室內碰上了,打個招呼,圈子小,大家都認識,開開心心,藝術品有好有弱,但仍是開開心心、熱熱鬧鬧…每年都是這樣,五年、十年後火炭會否仍是這樣?
那邊廂西九靜得出奇,除了諮詢委員會自已宣佈有多少多少意見書,以表示還在努力,不停地諮詢公眾,但文化藝術界的冷漠令人心寒。2008年的激情期盼可以在幾年間消磨淨盡,剛起步文化界已意興闌珊。二百餘億的空前文化大投資,除了順口溜式口號外,未能為香港文化發展作定位、找角色,花巨資組織大隊人馬,卻沒人可在文化層面提出具體路向、機遇、文化強項和未來可能性。在只是打好這份工的心態下,開拓、演繹、闖關,統統都是廢話,只要開幕當晚,外買幾個國際級大騷,還有燦爛煙花、香檳、剪綵和團體合照,開開心心交功貨,反正文化藝術這鬼東西,大家都不太明白。
政府從未花那麼多錢在文化藝術上,但當前這種死寂沉悶狀況也罕見,不是沒有人努力,只是做了也好像沒有什麼。九十年代經驗六四且面對回歸,鬥意興旺、創意也無邊。回歸後中國興起、香港定位含糊,加上政府苟且欠視野,制度保守封閉,半生不死。
現時政府文化政策,是極具「創新」特色,但這個所謂「創新」,就是如現有機制有何不足,不是利用現有條件資源,去解決改善,而是去重新創造一個新機制來取代。不從現有資源入手,凡事從新來過,反過來民間機構永無拓展提升機會,艱苦經營的,讓它們自生自滅。有什麼雄圖野心,便自已主導從新開始。而自已核下的機制,更不方便作任何改革移動。政府委托的文化政策委員會和博物館委會員先後二度訂明香港公共博物館要公司化,最後還是不了了之。黃仁宇的《萬曆十五年》指出,明朝的滅亡,正是因為一群巧辭令飾但實際上只是為繼續自已的存在而存在的文官機制。公平點說,政府文化機制內,有不少有心有能力的人,只是制度的缺陷,累得只有在狹小空間徘徊,鑽空子做點點事情已十分滿足。只是年復一年的消磨熱誠意志,昇到了有實際影響力的高位,曾有的理想熱誠,還有多少剩餘?
由尖沙咀海旁引伸至尖東,其實已經是個包括表演場地、博物館,還有商業地域的文化區,只要再加些設施和推廣,便可有一個現成的文化區。火炭何嘗不是另一個別具風格的文化區?它的可愛之處,正是它有機地發展出來,只要加上點支援,例如資助在工業大廈來設立一個展覽空間,贊助工友食堂來偶爾舉辦座談會、在大廈內設工作室搞海外藝術工作者進駐計劃,需要的不是個統籌的老板,而是在旁邊推波助瀾的行動人,火炭完全有條件可以發展成一個活力充沛的文化村。但在政府的棄舊立新、萬事都喜歡重新來過的心態下,於是在石峽尾插入了一個創意中心,大加番新後便讓它又是半死不活,雖然該中心比諸開幕後一兩年現在已大為改善,但前景困難仍重重。
文化界也有不少人支持這「創新」措舉,很大原因是因為對現有機制已完全心死,以為重新來過會有點點希望,正如支持西九的大工程,會帶出新機制新作風,最後可威脅挑戰現有機制。可惜至今尚未見到令人感到興奮的新魄力新作風新視野。會否又是個半生不死的一個大塊頭,還要拭目以待。
文化界也正在消磨,漫無目的地游離,好像到處都都在高論文化、發展文化,但外邊的嘩啦啦,又好像完全與自已無關,M+交給外國人統籌,創作又無人論述,報刊雜誌紛紛以生活閒情版取代文化版。藝發局最大舉動,是殺了一份評論雜誌,然後自行製作雜誌。觀眾仍然稀少,蓬勃藝術市場又與藝術界無關。
火炭是個有特色、有獨立尊嚴的空間,但這裡的藝術界住客,已做盡了他/她們應該做的事:搞好自已的創作,但下一步會是怎樣?從整個香港的文化發展藍圖中,它又可以有什麼角色?一個權力慾望澎湃卻又不願意認真造事的架構,不斷給人幻想,也不斷令人失望,最後令人的意志完全消磨。想起愛爾蘭詩人葉慈在《第二來臨》的名句:「最好的沒有信念、最差的充滿熱熾激情。」
火炭就像一個香港的縮影,大家辛苦經營,為的是那對藝術的熱情,仍堅持這個藝術村。但我仍然相信,能夠從最壞的情況中走出來的,往往是最強的。我相信香港、相信香港的文化藝術工作者,當中肯定會有一群人,拒絕被這個不知所謂的機制所消磨的。
原文載於《伙炭工作室開放計劃20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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