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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言以對,仍有力量
Virginia LIU
at 5:11pm on 23rd September 2020


圖片Captions:

1. 陳翊朗,《予惡乎知夫死者不悔其始之蘄生乎》,2020
2. 卓思穎,I am fine, I am good, I am happy,2016
3. 何倩彤,《也許明天他們會為我們死》,2017
(圖片為現場拍攝,由作者提供)



(This article, entitled ‘Tongueless, Yet Not Silent’, was originally written in Chinese.)


港大調查顯示有七成香港人因持續受社會事件及疫情困擾有抑鬱症狀,精神健康成為刻不容緩的議題,香港歌德學院在9月初推出關注情緒和心理狀態的展覽「無言以對」,作為「公民社會、藝術與精神健康」系列活動的一環,是大背景下的及時之舉,但要在已經眾聲喧嘩的領域找到令人感覺新鮮的切入點,實不容易。舉凡這一類面向大眾的活動,倡導溝通或傾訴是要義 (可參照衛生署的大型精神健康campaign「陪我講」),而展覽的獨特,也許在於對「無言」的首肯,承認個體有時無法開口傾訴,傾訴也無法完整表達個體的獨特經驗,就算表達了也無法令他者完全感同身受,甚至那種經驗也並不一定是需要被感受被紓解的——這真是一個令人絕望的閉環,充滿重重的壁壘,身在特殊精神狀態中的人,無法說、不想說、可能也不必說。

巧合的是,在藝術中心樓下大堂同時有另外一場藝術家袁錦華的個展「黕」,黕的意思是烏黑,觀感上又有沉/默二字拼湊之義。因為名字和地點都如此接近的緣故,儘管內容十分不同,仍忍不住將兩個展覽並觀。袁的展覽,對社會時事有直接的回應,包括以警方的過度武力和「無可疑」為題材創作,在這裡,「沉默」是對話語的反抗(牆上用鉛筆寫了「最低武力」等字句,與藝術品成對峙之貌)、對消逝的日常事物的思念。而樓上歌德的展覽,則與社會時事謹慎地保持距離,而更趨於對自我內心的觀照,「無言」是無力受限的表現,但也是一種消極的積極,擁抱身體和直覺,在凝視深淵中尋求超脫。

參展藝術家卓思穎用打印機在同一張紙上回環往復地打印我很好,我很快樂的字句,紙張在循環中逐漸磨損,簡單的裝置卻是無可奉告的內心世界的絕佳比喻。策展人黃嘉瀛引用美國詩人艾蜜莉狄金生的一首詩《悲傷是老鼠》(“Grief is a mouse”)來形容這種狀況。詩人尋找各種隱喻以表達悲傷的感覺,然而最後她說「悲傷是無法言說」(“Grief is Tongueless”), 證明傾訴的困難和表達的無力。然而,對藝術家來說,創作就是在尋找一種言說的方式,「觸摸並抱擁精神狀態的未知面」(引自展覽手冊),因此,作為身陷情緒和心理困境中無法表達的個人,和作為不斷尋求表達的創作者,這兩重身份之間出現了張力,創作進一步成為了自我救贖的方式。

我很喜歡展覽最後的部分,展出黃翊豐和何倩彤的作品,正正體現了這種張力。黃翊豐多年以來堅持著睡前速寫自畫像的習慣,現場展出密密麻麻的滿牆自畫像,表情角度不一,但大體平靜(特意去看去年中以來的自畫像,也無情緒波瀾)。藝術家畫這些自畫像,像是在每一天的末尾修行靜觀,將每一天情緒抽離,觀照真實的本我,創作成為療癒的進程。而何倩彤的作品關注虛擬世界中的死亡,為七位死去的虛擬人物製作七本「隧道書」,加上七篇文本(很驚艷的詩歌),嘗試進入他人之人生,如在叩問共鳴之可能、對答之可能。縱使無法對答,那嘗試去感受和表達的姿態,已經可以成為答案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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