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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is article, originally published in Chinese, is a review of the exhibition Damien Hirst at Tate Modern.)

曾經是YBA (Young British Artists)猛將之一的希爾斯特(Damien Hirst)近月於倫敦現代泰特藝術館舉行個展，展出的都是他的代表作，包括他在藝術品市場拍價甚高的寶石骷顱頭。

希爾斯特的作品必須到現場看，單於網上或圖片觀看會失真，與作品共存所引起的思考，也在引證希爾斯特本人所說的話：「生與死往往是最大的兩極，而我則喜歡所有相反相向的東西，包括愛與恨，發展與終止，快樂與憂愁……。我常想藉著藝術品說明一些甚麼，但又同時否定它們。」

甫踏進現代泰特藝術館的展場，便看見熟悉的「在生存者心靈中，死亡的物理性的不可能」。一條巨鯊封鎖在凝固液體的水箱裡，嘴巴張著，尖牙露出，栩栩如生，唯灰白的眼睛透露著死亡。希爾斯特說小時候受過電影「大白鯊」的驚嚇，這個作品絕對是個惡作劇；「跟張口巨鯊那麼接近，感覺它會把您吞噬，看您怕未？」

情況是希爾斯特的藝術並不只於惡作劇，其實也是他個人對害怕的克服。展廳二號房的「一千個年頭」是他廿二年前的構思。一個封閉的玻璃箱分作兩邊，中間是一個可通行的圓孔。一邊廂地上放了一個牛頭，像我們在屠房裡見到的，牛眼死寂，牛頭圍著一大灘凝固的血。我們彷彿嗅到濃烈的血腥。孔的另一邊有一只孕育蒼蠅的箱子，幼蠅不斷從箱孔裡飛出；牠們必先經過一道殺滅蠅的電光機器，仍生存的才可通過圓孔，飛訪那腐化著的牛頭；恐怖、可厭的感覺縈繞著可以想像的死亡的氣息。「死與生共存，自生自滅之事，不能控制……。」他說。

展房九號，觀眾在排隊穿過兩個玻璃箱中間的行道。在其中穿梭，我看見了兩只從背部中央被齊口切割的牛的一半身軀，一左一右，直立在玻璃板內。我們都在仔細研看：這是牛腦、牛舌、牛喉、牛胃、腸臟、心臟、脂肪、肌肉、骨骼……，非常擠逼。從未如此完整及清楚地了解牛軀的結構，裡與外。奇妙、驚嘆，因為從來只見過分拆了牛隻。希爾斯特就此作品夫子之道的時候，說了兩個關鍵辭：科學與情感。

希爾斯特的蝴蝶自然瑰麗異常，不同顏色的蝴蝶標本看來在展翼躍飛，藝術家將之名為「天堂之門」。但鄰壁則懸掛了一幅意象正好相反的「黑太陽」，圓形板塊上釘滿了黑色蒼蠅的屍體，數以萬計；屍身向著中央，層層疊疊。如果蝴蝶承載著宗教或復活的信息，便跟「黑太陽」的死亡，腐朽與窒息對照著。這種同時相反的信息也晶結在希爾斯特的天使解剖塑像上。一個古典造型的白天使，身軀連翅膀半邊被剖開，露出骨骼與內臟；耐人尋味的天使跟希爾斯特慣常的「二律背反」信息一致。雖說他的藝術方式可預預測，但凝鍊的氣魄還是獨樹一幟的。

Exhibition: Damien Hirst
Date: 4.4.2012 - 9.9.2012
Venue: Tate Modern, London

原文刊於《信報》2012年5月22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