藝評
明示與暗示之間 | Striking a Balance Between Implicitly and Explicitly
吉暝水
at 3:11pm on 27th July 2020
圖片說明：
1. 黎靖欣個展「The Truth Is Out There」展場一角。
2. 黎靖欣處理過的新聞影像，看起來像藍天白雲。
3. 展場掛有警方彈藥數目清單，提示觀眾「藍天白雲」背後的故事。
所有照片由作者提供
Captions:
1. Installation view of Jennifer Lai’s Solo Exhibition ‘The Truth Is Out There’.
2. A close-up on the processed news image by Jennifer Lai, which looks a bit like white clouds and blue sky.
3. A list of police fire records was hanging on the wall as a reminder to the audience.
All photos: Grace Gut
「The Truth Is Out There」是一場早已劇透的展覽。讀過藝術家黎靖欣（Jennifer LAI）的訪問，知道其創作理念構想，但我還是很想去現場看看她會如何呈現。
自 2019 年 6 月 12 日起，藝術家截取新聞相片或影片催淚彈冒煙的畫面，移除一切背景，並以藍色填充，剩餘縷縷煙霧，看起來剎是有幾分像「藍天白雲」。
現場看，我覺得作品其實沒想像中那麼似藍天白雲。一些熊熊火光，雖然可看成落日晚霞，但顏色太過詭異，不免勾起疑問——真的是雲嗎？我逐張逐張看，主要看顏色、形態，覺得有趣才去找日期地點，不過很快也就看完。大半年的日子，這麼快就「過去了」，甚有浮光掠影之感。
我倒是花了更多時間，看旁邊原相素材的影片，感覺震撼。原來有沒有人的差別那麼大！我認得一些形態特別的「雲」，驚訝地發現出處。相片一格一格放映，明明應該與「藍天白雲」的主體作品數量相約，但感覺看了很久，很沉重，很辛苦。
這種「辛苦」是對比而來的。
沒有人的影像，沒有「事」，催淚煙變成「藍天白雲」的「好風光」，心情愉快自然容易消化；同樣畫面多了人和事，語境重置，回憶交疊，閱讀變得複雜，看得一點也不舒服，甚至「消化不良」。雖然辛苦，雖然消化不良，但我慶幸展覽保留這部分，可供對讀。
雖然如此，我也可以想像，有些批評或會說藝術家「美化」暴力場面。的確，畫面表面上是「變美」了，但我覺得「變美」只是手段，但她的意圖不在於「粉飾」，否則不會有原圖影片和警方彈藥數目清單。與其說是「美化」，我認為作品反映出藝術家「消化」的過程。暴力場面，驚心動魄，大部分人都會感到難受。烽火漫天的日子，沒有死去的還得活。活下來就要面對，面對烽煙四起的日常。我相信創作過程絕不容易，藝術家強迫自己直視痛苦回憶，雖然帶點殘忍，但有一定「自療」效果。從現在畫面平靜的作品看來，她應該找到克服的方法。
這些月來，我看過很多「抗爭為題」的展覽，但沒有一場令我滿意。我不斷問自己「甚麼才算是處理得當？」。看過 Jennifer 這展覽，我覺得關鍵應該在於明示與暗示的平衡。講得太隱晦，沒人看得懂；說得太明白，又會露骨。這幾乎不限於「抗爭為題」的藝術，而是所有創作人需要學習拿捏的分寸。
Jennifer 這展覽是少數能夠拿捏平衡的例子。由抗爭運動出發，但不止於重現抗爭畫面；據於本地事件，但警暴議題又可取得普世共鳴；處理社會議題的同時，我們亦可見到藝術家的個人反思。從來，看藝術不只是看作品的表面，而是通過作品去接觸藝術家思想。在這展覽，我看到「藍天白雲」，也看到「藍天白雲」背後的一個藝術家克服傷痛的療癒日記。
1. 黎靖欣個展「The Truth Is Out There」展場一角。
2. 黎靖欣處理過的新聞影像，看起來像藍天白雲。
3. 展場掛有警方彈藥數目清單，提示觀眾「藍天白雲」背後的故事。
所有照片由作者提供
Captions:
1. Installation view of Jennifer Lai’s Solo Exhibition ‘The Truth Is Out There’.
2. A close-up on the processed news image by Jennifer Lai, which looks a bit like white clouds and blue sky.
3. A list of police fire records was hanging on the wall as a reminder to the audience.
All photos: Grace Gut
「The Truth Is Out There」是一場早已劇透的展覽。讀過藝術家黎靖欣（Jennifer LAI）的訪問，知道其創作理念構想，但我還是很想去現場看看她會如何呈現。
自 2019 年 6 月 12 日起，藝術家截取新聞相片或影片催淚彈冒煙的畫面，移除一切背景，並以藍色填充，剩餘縷縷煙霧，看起來剎是有幾分像「藍天白雲」。
現場看，我覺得作品其實沒想像中那麼似藍天白雲。一些熊熊火光，雖然可看成落日晚霞，但顏色太過詭異，不免勾起疑問——真的是雲嗎？我逐張逐張看，主要看顏色、形態，覺得有趣才去找日期地點，不過很快也就看完。大半年的日子，這麼快就「過去了」，甚有浮光掠影之感。
我倒是花了更多時間，看旁邊原相素材的影片，感覺震撼。原來有沒有人的差別那麼大！我認得一些形態特別的「雲」，驚訝地發現出處。相片一格一格放映，明明應該與「藍天白雲」的主體作品數量相約，但感覺看了很久，很沉重，很辛苦。
這種「辛苦」是對比而來的。
沒有人的影像，沒有「事」，催淚煙變成「藍天白雲」的「好風光」，心情愉快自然容易消化；同樣畫面多了人和事，語境重置，回憶交疊，閱讀變得複雜，看得一點也不舒服，甚至「消化不良」。雖然辛苦，雖然消化不良，但我慶幸展覽保留這部分，可供對讀。
雖然如此，我也可以想像，有些批評或會說藝術家「美化」暴力場面。的確，畫面表面上是「變美」了，但我覺得「變美」只是手段，但她的意圖不在於「粉飾」，否則不會有原圖影片和警方彈藥數目清單。與其說是「美化」，我認為作品反映出藝術家「消化」的過程。暴力場面，驚心動魄，大部分人都會感到難受。烽火漫天的日子，沒有死去的還得活。活下來就要面對，面對烽煙四起的日常。我相信創作過程絕不容易，藝術家強迫自己直視痛苦回憶，雖然帶點殘忍，但有一定「自療」效果。從現在畫面平靜的作品看來，她應該找到克服的方法。
這些月來，我看過很多「抗爭為題」的展覽，但沒有一場令我滿意。我不斷問自己「甚麼才算是處理得當？」。看過 Jennifer 這展覽，我覺得關鍵應該在於明示與暗示的平衡。講得太隱晦，沒人看得懂；說得太明白，又會露骨。這幾乎不限於「抗爭為題」的藝術，而是所有創作人需要學習拿捏的分寸。
Jennifer 這展覽是少數能夠拿捏平衡的例子。由抗爭運動出發，但不止於重現抗爭畫面；據於本地事件，但警暴議題又可取得普世共鳴；處理社會議題的同時，我們亦可見到藝術家的個人反思。從來，看藝術不只是看作品的表面，而是通過作品去接觸藝術家思想。在這展覽，我看到「藍天白雲」，也看到「藍天白雲」背後的一個藝術家克服傷痛的療癒日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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