藝評
【尋找藝評】轉載〈想飛〉後記
黃小燕
at 12:37pm on 21st January 2015
(This article entitled 'In Search of Art Criticism: A postscript to the reprint of the review “I Want to Fly” (想飛)' was originally written in Chinese.)
2014年,「六四」25週年。2014年,也是甘甘這篇三天連載的藝評〈想飛〉發表20週年。甘甘是策展人、藝評人兼藝術家何慶基1990年代的藝評筆名。何慶基長期筆耕不絕,我是閱讀他的藝術書寫成長的,是我認識藝術、以及藝術與社會使命感的主要途徑。
〈想飛:(一)羽翼篇、(二)機械篇、(三)希望篇〉原刊於1994年6月2日至4日的《信報》文化版,是一次皮裡陽秋的「借題發揮」。人類為自由自在天空翱翔的想像所迷惑,為追求理想而作出摸索嘗試,那怕挫折,仍屢敗屢試,也有自食其果……,甘甘從神話裡、藝術中列舉比比皆是的案例!藝術家又特別切合想飛妄想的形象,極致表現是製作完美但不能飛天的機器作為宣言:想飛是追求夢想的象徵。當年在報紙的文章圖文並茂,藝術知識豐富,看得趣味盎然。Timing經刻意鋪排,到第三天﹝6月4日﹞,恍然大悟,原來是借藝術評談「六四」,寄託希望!〈想飛之希望篇〉建構關於折翼的〈翱翔的法國人〉雕塑原來是法國藝術家凱撒「送給中國但放在香港的法國版本民主女」的坊間傳說;而折翼只是個臨時狀態……「折翼天使仍具有強壯的身體,深藏力量,獨翼直劃天空,展示想飛的欲望。」(《信報》1994年6月4日,圖片說明)。2000年之後,我琢磨,〈想飛之希望篇〉是啟發藝術圈子千禧開始在「六四」時候前往香港文化中心廣場向折翼天使獻花的文獻依據。
重刊〈想飛〉,是我尋找藝術書寫及其多樣性的起始點,我把這組文章視為藝評典範。
書寫所謂何事?大陸紀錄片及媒體研究學者呂新雨教授2008年出版文集《書寫與遮蔽》,在〈後記〉裡寫道:「書寫既是一個敞開同時也是遮蔽的過程。然而,書寫又永遠負擔著一個使命,那就是指向被遮蔽的存在。在這個意義上,對書寫本身的懷疑與反思,正是書寫的動力。」(註1)這番書寫使命,不單是在「被缺席」尋常、言論受控的國度的省思,也許亦是敏感心靈對人生「未曾言明的東西」的上下求索。寫小說、寫藝評、寫勞工問題的約翰‧伯杰 (John Berger),在回溯走上寫作之路時坦言,「不是因為我們家有好多藏書(其實很少),而是因為,在我年幼的時候,生活中有那麼多未曾言明的東西 (the unsaid),以至於我不得不自己去發現這些秘密:死亡、貧窮、痛苦(別人的)、性愛。」(註2,)不論是「被遮蔽的存在」還是「未曾言明的東西」,呈現的是寫作者自覺「必須發言的迫切義務」。(註3)
點樣寫藝評?詩人、文化評論人、舞評人洛楓扼要地道來:「對我來說,『舞評』(或一切文化評論)分成兩個類別的層次:『實踐的書寫』(practical writing) 和『藝術的書寫』 (artistic writing),前者建基於知識、學問和經驗的文化累積,為特定作品寫出獨具個人創見的論述,後者卻是書寫者個性的展現、生命的涉入和自我的獨照,將評論化成一種「創造」的文類;前者為歷史留下材料,後者為藝術刻鑄人性、人情的痕跡,卻同是『舞評』的重要光譜,彼此散射!」(註4)
〈想飛〉的迫切感,交疊著洛楓所言的兩端藝評光譜交集而散發的創造性詮釋。這篇藝評的重量,正在於此。
2014年6月4日
鳴謝:何慶基
註釋:
註1:呂新雨,《書寫與遮蔽:影像、傳媒與文化論集》。桂林: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08,頁319。
註2:伯杰著,黃華僑譯,《約定》,2009,頁52。
註3:郭力昕,〈【附錄】訪談約翰‧伯杰:堅定地走在進步的道路上〉,《再寫攝影》,台北:田園城市,2013,頁260。﹝訪談於2007年進行﹞
註4:洛楓,〈女媧煉石的舞姿:舞評寫作的理論與實踐〉,《主場新聞》,2014年5月29日。http://thehousenews.com/art/女媧煉石的舞姿-舞評寫作的理論與實踐/。查閱日期:2014年5月31日。
原文刊於網媒《主場新聞》,2014年6月4日;〈想飛〉系列由6月2日至4日在該平台轉載。《主場新聞》於2014年7月26日結束。